互聯網醫療賽道在近10年的發展中,幾經潮水漲退,大批創業者還沒等來行業曙光,便已消失在時代的激流中。
真正留下的只有那些大塊頭。已經上市的阿里健康、京東健康和平安好醫生,模式雖有不同,但經歷長跑后,先后均交出了盈利的答卷。
而作為曾經PC互聯網流量時代的第一霸主,十幾年前就入局醫療大健康領域的百度,經歷2016年的口碑翻車事件,低調行事多年,直到2021年才將百度健康從移動生態業務中獨立出來,成立健康事業群組(HCG)。
眾所周知,醫療行業是一個注重積累運營的慢行業,投資大且短期很難見到收益。對于手握巨大線上流量入口的百度來說,如何基于長板,衍生出更具突破的力量,百度一直煞費苦心。
但可惜,三年一夢。
百度健康再度迎來巨變。10月8日,李彥宏發出全員郵件,宣布新一輪干部輪崗,同時HCG合并至移動生態事業群組(MEG)。
這意味著,當初被集團寄予厚望的HCG,被降級為MEG旗下的一個事業部。
沒辦法,比起友商,錢從哪掙,仍是百度做醫療需要直面的問題。
重回MEG,意味著百度意圖將醫療健康業務重新聚焦C端,在搜索生態下完成醫療商業閉環,并為百度的智能生態添磚加瓦。
百度今天所有的投入和布局,都在賭一個想象空間巨大的明天。
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也應是如此。只不過,這一次,百度選擇重回原點,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作戰。
沒辦法,誰讓醫療是百度輸不起的行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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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G的突然降級
百度在大健康產業的布局,可以追溯到2010年,百度也曾靠著醫療競價廣告,賺得盆滿缽滿。
2013年,當時的莆田市委書記梁建勇曾公開表示,莆田系醫院的客戶來源主要就是百度:“百度2013年的廣告總量是260億元,莆田的民營醫院在百度上就做了120億元的廣告?!?/span>
百度對此極力否認。不過,根據市場分析來看,雖然沒有那么,但也不少。摩根大通的分析報告估計,醫療相關廣告在百度2014年的總營收中約占15%-25%,莆田系約占醫療廣告的三分之一至一半,48億美元左右。
收入的快速增長,也為后來百度在健康領域的“翻車”事件埋下了伏筆。
魏則西事件后,風雨飄搖的百度醫療事業部遭到了裁撤。就當時的報道來看,醫療事業部在EBG(百度新興業務事業群組)中業績表現最差或許是直接導火索。
2017年李彥宏曾在公開場合稱:“人工智能將重新定義醫療行業。所以互聯網醫療不行就要退下,AI醫療登上歷史舞臺?!?/span>
此番言論,被外界視為百度開始轉型AI醫療的信號。
2018年,百度開始布局權威醫療內容生產,嘗試AI+醫療場景融合的產品,譬如CDSS(臨床決策支持系統);
2020年,百度健康品牌正式成立,開始構建服務生態,醫藥電商、在線問診等服務便是在當時上線;
2021年,百度將原本分屬于MEG的百度健康和智能云事業群(ACG)的智慧醫療團隊合二為一,建立HCG,并挖來了58集團聯席總裁何明科帶隊。
按照何明科最新的說法,經過三年發展,“患醫藥”服務閉環逐漸搭建完成,大模型等Al生產工具落地應用,為其賦予了全方位的“智能生產力”。
因此,這一次的事業部降級變動,在外界看來有些突然。
就在7月份,百度健康面向醫藥行業B端人群,首次舉辦產業生態大會,很多數據也首次向外界披露。
百度健康取得了“4個最”的成績,“全網獲取醫療健康信息的第一入口”、“全網最大的就醫決策平臺”、“全網最大的互聯網醫院”、“全網最全的藥品科普平臺”,且具備全產業鏈的服務能力。
何明科也多次對外表示,要用AI打破“醫療不可能三角”(醫療服務高質量、低成本、高效率難以兼得),即讓老百姓“看得上病、看得起病、看得好病”。
仔細想來,背靠大百度的流量生態,這樣的成績和愿景也不足為奇。
而通過舉辦產業大會,頗有秀肌肉,大干一場的意思。但沒想到的是,僅過去兩個月,HCG就被降級了。
當然,也有市場人士表示,從此前的人事調動,也能窺得一絲痕跡。去年,百度健康元老人物楊明璐調任MEG負責搜索業務,幾個月前,百度智慧醫療總經理劉軍偉也已經離職。
后者深度參與了百度近年來在醫療健康領域的一系列布局,并負責靈醫智惠、GBIhealth板塊。而他離職后,智慧醫療團隊基本解散。
就在4個月前,由于遲遲未能跑通盈利模式,京東健康旗下的京東家醫事業部被整體裁撤。這一次,百度HCG被降級,也指向了盈利模式的困擾。
/ 02 /
TO B故事不好講
2021年,HCG成立伊始,百度內部向它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實現商業化。這也是困擾百度探索醫療領域許久的一個問題。
百度不缺流量。在以搜索起家的百度平臺上,平均每天有1.3億人、進行約3億次的健康類目檢索。
但在醫療健康賽道,如何將信息價值轉化到大規模商業化,對整個行業都是一道難題。
“想掙點小錢是容易的,但是想要大規?;氖杖牒茈y”,何明科曾指出,醫療行業存在兩大難點,一是不可能三角,二是行業主體三位分離,即消費者(患者)、決策者(醫生)、付費者(醫保)是三個不同的主體,難以將三者利益統一。
在這種情況下,傳統互聯網靠補貼和流量在C端建立商業閉環的打法是失效的,如果非要選擇一個有支付能力的,只能是B端的藥企。
因此,在商業模式方面,何明科的思路非常明確——to B,即服務患者,賦能醫院,賺藥企的錢。
對應HCG的業務結構來看,旗下互聯網醫療(百度健康)、智慧醫療(靈醫智惠)、藥企服務(GBI)三大業務板塊,分別對應to C、to H和to B業務。
在何明科帶領下,HCG圍繞服務藥企側做了很多布局。除了通過數字技術連接行業的三個主體,也通過AI深度參與到數智化研發、臨床實驗、營銷環節中。
比如,依靠百度的流量和搜索優勢,幫助藥企完成數字營銷。
根據百度HCG藥企營銷總經理毛及的說法,百度健康找到了一個獨有的醫藥營銷方法論:首先,通過用戶搜索畫像識別潛在需求;其次,抓住自然發病與互聯網聲量引發的健康需求,對其進行適當引導做出決策,轉化為業務增量;最后,基于決策提供后續服務(問診、到店/到院、用藥等),完成存量管理。
再比如,利用AI技術賦能藥企的臨床研發。去年年初,百度收購了國內領先醫療商業大數據公司GBI,然后通過技術賦能,為藥企提供數據、SaaS產品或系統解決方案。比如推出“患者招募Agent”,通過百度平臺的流量招募患者,給醫藥研發企業找到最合適的患者資源。
去年,百度還發布了國內首個“產業級”醫療大模型——靈醫大模型,目標是為產業伙伴經營提質、增效、降本。
根據官方介紹,在純to B場景,其已形成5大核心API+3大產品套件 +Ν個基礎API的能力集合,行業付費客戶累計超過100家。
從這些信息來看,百度健康的to B業務也算風生水起,但實際并非如此。這一點,其實從主要負責to B業務的劉軍偉離職,也能看出端倪。
一方面,藥企并沒能給百度帶來持續的收入增量。國家集采和DGR付費模式的推行,導致藥企的市場策略發生變化,加之去年的最強反腐風暴,整個行業都在收緊預算。
根據《健聞咨詢》報道,HCG的內部核算收入有相當一部分比例來自于百度自身,對外獨立商業化的能力有待提升。
作為對比,無論京東健康還是阿里健康,早已上市并實現盈利;平安好醫生也證明了自己,不只靠賣藥也能盈利;字節的醫療布局雖然坎坷,但也正在一步步深入自己的醫藥電商O2O業務。
而百度健康自創立以來,曾向包括藥企、保險公司、連鎖藥店、民營醫院等在內的B端機構尋求過合作,但巨大的商業化潛力始終難以落地。
另一方面,所謂to B業務也并未形成真正的獨特競爭力。比如數字化營銷,雖不再是簡單粗暴的競價廣告,但本質是更長商業鏈條的流量變現,該業務面臨著諸多市場競爭。
說到底,醫療AI產品繞不開“合作”與“落地”兩個關鍵詞。如何解決核心痛點,讓大家不得不用你的產品,才是最本質的問題。
如何在B端形成規模化的商業化落地,HCG并沒有說服市場與李彥宏。相反,三年的摸索,它所呈現出來的可能性,讓百度覺得沒有什么故事可講了。
/ 03 /
重回搜索生態
在最新的內部信中,李彥宏多次提到“智能生態”。這被業界視為百度在AI時代下一個爆發點。
所謂智能生態,是指大模型時代下由百度智能體形成的智能生態。
李彥宏此前提到,智能體是開發最簡單的AI應用,未來,將會有數百萬量級的智能體出現,形成龐大的智能體生態,而搜索是智能體分發的最大入口。
目前,百度已將智能體應用到移動生態的各個場景,包括百度新搜索、百度文庫、百度電商、文小言等產品。
而這一次,百度希望HCG為智能體增加新的場景——醫療。
在7月份的產業生態大會上,百度重磅發布了健康智能體家族:AI精準找醫生、AI醫學報告解讀、AI用藥助手、AI皮膚檢測、AI睡眠助手等to C產品。希望這些產品以健康助手的形式,服務用戶精準找對醫院和醫生、看懂醫學報告單、了解藥品用法、多輪解答日常健康問詢等,并支持文字圖片視頻的多模態交互。
根據百度的官方數據,目前,AI健康問答服務日活用戶已超過200萬、AI用藥助手累計服務超2000萬人次、AI醫學報告支持超100種報告類型。
這只是第一步,利用AI賺錢才是智能生態的終極目標。AI醫療也不例外。
百度希望能夠用AI,用大模型的技術來更好地服務用戶的醫療搜索需求。如何借助數據層面的用戶需求分析、內容層面的創作支持以及流量層面的權益賦能和內容加熱,進而為自己探索多元變現的商業模式。
一切,都是為了在AI時代搶蛋糕。大模型浪潮興起后,百度是動作最頻繁的巨頭之一。
關于市場競爭,李彥宏則表示:“我認為在未來的兩到三年,人工智能領域的競爭會非常激烈。至于說誰會是最后的贏家,我的看法是誰賺錢誰就能活下來?!?/span>
換句話說,用AI賺錢是百度必須要講的故事。
在這一背景下,百度暫時擱置了獨立做大醫療業務的愿景。一切仿佛回到原點。三年前,百度的醫療健康業務作為MEG下的一個事業部,在楊明璐的帶領下成長起來,經過三年多的獨立運營后,又重回MEG和楊明璐的接管。
當然,對于百度來說,對組織動刀肯定不是一時興起,這也透露出其面對市場競爭與資源配置的思考。
這次HCG被降級,意味著在百度或是李彥宏看來,to B和to H業務增長乏力,不如重新聚焦C端的需求,在搜索生態下完成醫療商業閉環,并為百度的智能生態添磚加瓦。
說白了,醫療是百度輸不起的行業,而AI之于百度,更是絕對不能輸的一場仗。當醫療遇上AI,與其浪費資源,賺更難的錢,不如重回自己熟悉的領域,賺容易的錢。
只不過,在互聯網醫療賽道,百度健康曾經失去的三年與崩壞的口碑,要花費極大的代價才能彌補。時至今日,百度健康也難言重塑自己的信譽,使之在所有競品中,變成一個深得用戶信賴的搜索和內容產品。
AI,會改變這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