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晶敏,一個買不到衣服的刀法分析師。
這幾天我在網上買了幾件衣服,穿上發現哪兒哪兒都緊。第一反應是自己胖了,看了眼尺碼表才發現,L碼的衣服腰圍只有65。再看一眼M和S,只有62和59,這真的不是童裝嗎?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女裝越做越小,我從M變成L,現在連L都要穿不下了。網上有個對獨居女生的建議,在陽臺上掛幾件男式T恤,可以假裝家里有男人。我覺得大可不必,現在看我的陽臺,只會以為家里有很多小孩。
我承認,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其合理性。小碼女裝能流行,確實是因為用戶有需求,商家有錢賺。只賣小碼的女裝品牌BM最初也是為了滿足部分身材嬌小,穿不了普通尺碼的女生的需求而設計的,后來因為在營銷上過度吹捧以瘦為美,引導身材攀比,才招來一些負面評價。
比起小碼女裝為什么能火,我更想問的是,為什么我們鼓勵多元審美這么多年了,大碼女裝依舊無人問津?
放眼全球時尚行業,大碼化其實是主流趨勢。當海外品牌已經在用大碼模特、KOL表達多元審美的時候,國內大多數品牌還在吹捧“白幼瘦”審美,直播間的主播一律體重不過百。
我想女生們應該都知道,小碼是一個選項,而不是標準。可當看到視頻里模特纖細的身材時,還是會忍不住埋怨自己為什么不能再瘦一點。
當我們在問“為什么女裝越做越小”的時候,其實是在問“我真的接納自己的‘不完美’了嗎”?這個問題對于品牌而言,則是一道關于“短期收割”還是“長期建設”的選擇題。
01
想穿尺碼正常的衣服,請先停止“自我PUA”
這兩年,就連一貫主打舒適的優衣庫店里都掛滿了短款辣妹裝,還涌現出chuu這類主打辣妹風格的女裝品牌。2021年開出中國市場第一家門店后,chuu在不到2年時間內開出156家門店,并且還在快速擴張中。
商業是逐利的,有需求才有市場。品牌們爭相布局小碼女裝,說明女生們的需求都還是想變瘦,消費時會不自覺地陷入“自我PUA”。這讓我意識到,這幾年雖然有一些品牌都在傳播審美的多元化和包容性,鼓勵女性接納自己,但還遠遠不夠。
內衣行業算是較早顛覆傳統審美的,差不多10年前就涌現出一批像NEIWAI內外、Ubras這類主打舒適,將性感重新定義為真實、自由的品牌。
2020年,NEIWAI內外發布了一部主題為“NOBODYISNOBODY”的春夏大片,并延續了三年。這個項目當時在營銷圈引發了大規模討論,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原因在于它打破了人們對內衣廣告的固有印象,讓一群肥胖、平胸、年老、有疤痕的普通人來做模特,借此表達“沒有一種身材,是微不足道的”,鼓勵女性接納自我。
今年3.8婦女節,NEIWAI內外又推出了全新的女性營銷campaign“身體十問”。以更擲地有聲的方式,回應關于女性身體的質疑、不解、迷茫、矛盾......
類似的品牌營銷喚醒了一部分女性的自我意識,也讓大家看到了另一種選擇。可我們醒了,卻不徹底。
嘴上說不屑白幼瘦審美,拒絕身材焦慮,心里還是暗暗羨慕所謂的“女團身材”。打開社交網絡,每天能看到辣妹和純欲風少女,再看看自己有拜拜肉的手臂,于是把剛買的吊帶放到一邊。
因為穿不下小碼衣服,我也曾陷入過自我PUA:是我身材不夠好嗎?瘦才是正常的嗎?不是的,是我們被世俗的審美偏見掌控太久了,跨出改變的那一步時,難免陷入自我懷疑。
白幼瘦都是自然界的稀缺基因,因為稀缺,普通人很難擁有,所以適合制造焦慮。而焦慮,意味著消費需求。在這個生意鏈條上,需求端和供給端就這樣形成了閉環。
把這套用戶洞察玩得最熟練的當屬BM。只賣小碼女裝是它的產品定位,而它的宣傳手段,是誘導女孩之間的身材攀比。社交網絡上,女孩們以能把自己塞進BM的衣服為榮,如果能被選中擔任BM的店員,那就是對身材和顏值的肯定。
小碼女裝本身無罪。吊帶也好,緊身衣也好,都是女性展示自己美好一面的裝飾而已。我們要接納的,其實是自己內心的矛盾,是發自內心地認為,有肉穿吊帶也可以很性感。
02
為什么沒人愿意做大碼女裝?
小碼女裝有需求,大碼女裝同樣也有需求。而且按人群比例來看,大碼女裝的需求量可能還更大,為什么大碼女裝不火呢?
刀姐doris曾經和大杯內衣品牌奶糖派創始人大白錄過一期播客,他提到,大杯內衣是一門又苦又難的生意,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做。苦在供應鏈不夠標準化,難在市場需求沒打開。
大家做小碼女裝,一方面是因為消費者需求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小碼女裝對供應鏈要求相對較低。市面上的小碼女裝大多是基本款的T恤和吊帶,一方面節約了面料成本,另一方面款式簡單加上壓縮尺碼,可以大大減少庫存壓力。畢竟現在的S/M/L碼的差距,已經小到肉眼幾乎看不出來了。
而不愿意做大碼女裝,也是因為需求和供給兩端都動力不足。以瘦為美的背面,是以胖為恥。大碼女裝的用戶更多選擇用寬松的衣服遮蓋身材,而很少會認真思考自己適合什么風格。用戶需求不明確,品牌就難以琢磨真實需求。在供應鏈端,大碼女裝的成本也更高。
以奶糖派為例,大杯文胸本身針對小眾人群,市場空間相對有限。但在有限的人群需求里,SKU卻非常長尾,要從C罩杯要做到K罩杯。越極端的尺碼研發難度越大,需求越小。這就意味著有些產品做出來注定賺不到錢。
比如傳統的內衣大概有9到12個尺碼,每個尺碼都能大批量生產。但奶糖派要做的尺碼超過30個,還要分三種胸型,每款兩種顏色,每款訂單量卻不大,可以說是吃力不討好。大白說他每次找供應商的時候,對方都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最后拜訪了大幾十家才找到愿意合作的。
哪怕解決了供應鏈問題,大碼女裝由于SKU過多,也更容易積壓庫存。
要知道,庫存消耗的不僅是生產成本和原料成本,還有倉庫租金、物流成本、折價損失、人力成本、存貨保險等等。它還占用了流動資金,增加經營成本和風險,一旦庫存過大,甚至可能切斷現金流。
無論是網店還是實體店,庫存都是老大難問題。尤其是這幾年,線下門店銷售受到不可抗力影響,線上銷售的退貨率又居高不下,給整個行業帶來更大壓力。
近兩年業績下滑的服裝品牌,基本都庫存高企。比如太平鳥,一度憑借大量IP聯名款刺激銷量。但快速上新也導致sku基數加速擴大,雖然有爆款,但更多的滯銷款變成了積壓的庫存。查一下太平鳥的財報就知道,它的庫存從2011年的6.64億元開始一路走高,到2021年達到峰值,有25.4億元,占當年營收的23%+。
成熟品牌尚且受庫存困擾,更不用說大量新品牌和白牌,缺乏足夠的數字化能力來填補生產端和銷售端的信息差,跟風選款,只會讓庫存越來越多。
大白的經歷可能只是無數做大碼服裝的品牌人的一個縮影。慶幸的是,他在過去幾年的摸索中找到了一條出路。
03
變成大碼的維秘們,都嘗到了甜頭
2018年,奶糖派推出了新產品“棉花糖”,是一款雙肩帶、能防凸點的超薄小3/4杯的大胸顯小的內衣。這款產品上線4小時賣了大約1500件,這對當時體量很小的奶糖派而言,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成績。
奶糖派正是從需求和供應鏈兩端,找到了突破口。
在需求端,奶糖派通過“產品社群”尋找用戶的需求和痛點,并和她們一起共同創造產品。在供應鏈端,則是用笨辦法:一家家去試、去磨。為了研發適合大胸的無肩帶內衣,奶糖派花了整整三年時間。短期來看或許不是一筆劃算的投入,但在產品研發和上市過程中,品牌與用戶建立的正向聯系,能帶來更長遠、健康的收益。
如果把目光放到海外,會發現大碼女裝已經是主流趨勢。首先從文化層面就能看到,近些年越來越多的影視作品在表達女性視角。文化藝術喚醒人的意識,意識覺醒催生新的需求,用戶需求推動商業決策。大碼潮流吹到中國,是遲早的事。
何況靠辣妹裝和女團風爆火的品牌,本身的天花板是很低的。因為腰圍59的成年女性本身就是少數。而過度鼓吹以瘦為美和身材焦慮,則會給品牌帶來負面效應。
社交網絡上對于女裝尺碼的吐槽已經鋪天蓋地,許多“身材普通”的女生買不到衣服,關注并滿足她們的需求,才是接下來品牌營銷和生意增長的機會點。
一個經典的因為鼓勵多元審美而翻身的案例是維秘。沒錯,就是那個曾經以性感內衣為標志,被批判討好男性的維秘。
今年6月1日,維秘發布了2023年第一季度財報:凈銷售額為14.07億美元,調整后營業收入為5500萬美元,調整后凈收入為2200萬美元。其中,維秘中國業績實現扭虧為盈——2020-2021財年,維秘在中國區分別虧損了6.69億港元和1.09億港元。
今年618,維秘銷售額超過3200萬元,同比增長216%,在天貓女士內衣及家居服品類排名TOP3。所有成績都出于維密在用戶洞察、產品、營銷等多方面的轉型。
維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性感”切割。2020年,維秘宣布解約所有“天使”。CEOMartinWaters坦言:“‘天使’這個概念已經和品牌文化無關。”維秘的新定位是舒適、包容、多元審美、尺碼自由。
在新的品牌理念下,維秘斥資4億美元收購了DTC內衣品牌AdoreMe,并通過它引入了互聯網思維和數字化工具。維秘因此獲得了大量用戶的尺碼數據,為后續產品開發打下基礎。
2022年,維秘相繼推出新產品“果凍條小背心”“反重力文胸”等產品,主打舒適性。兩款爆品幫助維秘在當年雙11取得2900萬元銷售額,同比增長121%。
在營銷端,維秘也在力推“大碼”概念。在近幾年的3.8婦女節的宣傳物料中,維秘的主圖不再是身穿性感內衣的天使,而是穿著舒適睡衣的大碼模特。代言人換成了周冬雨,還邀請楊天真擔任品牌摯友,來詮釋“每個她,都性感”這句新slogan——至少在5年前,這兩位女性都不是維秘標準下的性感女郎。
04
分析師點評
現在生意難做,看到賺錢的機會誰都不想錯過。為了一時逐利做小碼女裝本身無可厚非。但如果是想做長期主義的品牌,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品牌要做的引領,而不是迎合。追逐潮流的結果,大概率是被潮流甩在身后。品牌需要走到消費者前面,而不必看到用戶的自我PUA,還去加一把火。
我認為真正的女性品牌,絕對不是一味的討好。很多鼓勵女性對自己好一點的消費主義陷阱,本質上是打著女性友好的旗號在割韭菜。
小碼女裝背后折射的其實是嚴肅的社會問題,是女性的自我認知,社會的包容度。幫助她們去解決這些問題,比滿足她們的需求更難,也更有意義。
商業是最大的慈善。商業是逐利沒錯,但好的商業,一定是利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