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GC帶來的立竿見影變化,也已經開始影響到了音樂行業。
像是“冷門歌手”孫燕姿,現在她的歌迷們突然發現B站有一大批“AI分身”在替她營業,從單曲到演唱會,應有盡有,并且她的唱功還是不斷“精進”中,大批盼望著孫燕姿開演唱會的姿迷,頓時間把“AI孫燕姿”成為了精神食糧,而這類高精度的AI翻唱作品,在過去一個月里,幾乎成為了中外音樂行業的唯一熱點。
隨之而來則是行業內各方各不相同的應對,折射出的無疑是AIGC變革下不同利益代表面對變化的態度。
就在上個月騰訊音樂財報發布一天之后,3月22日知名音樂人陳珊妮在微博上發表長文,表示她在3月14日上線的新歌《教我如何做你的愛人》其實是由陳珊妮的“AI模型”演唱的,就連單曲封面也是由AIGC生成而來。
顯然,不論是音樂流媒體平臺還是身處一線的音樂創作者,都已經明確感受到了這一次AIGC大潮的勢不可擋。
只不過對于在線音樂平臺和音樂人來說,雙方對于這類工具的立場即便有差異但幾乎不會有太大沖突,前者要考慮的是如何通過AIGC盡可能將聽眾留在平臺上并且創造更多商業收益,而音樂人在目前顯然更希望透過其對AI的調教來證明自身獨一無二的價值。
另外,雙方之間,始終還有一個繞不過去的勢力——音樂版權公司。
在音樂的版權世界依然還被環球、華納、索尼三巨頭瓜分時,音樂流媒體平臺試圖利用AIGC作為杠桿來提升話語權的行為,必然都會引起這些巨頭的警惕。可以說,對在線音樂行業而言,AIGC絕非只是的效率工具,從本質上來看其很可能會掀起一場在線音樂的“革命”。
如何用AI留住聽眾,平臺尚在嘗試
相比于傳統影視甚至是長視頻流媒體行業,音樂流媒體對于AI的廣泛使用反而可能更早,不論是Spotify,還是網易云音樂、騰訊音樂,更精準的AI算法推薦歌單,長期以來都是平臺爭相宣傳的賣點,當然最終成效如何或許是見仁見智,但好歹也都有各自的技術積累。
不過來到AIGC時代,相比AI對話機器人、AI繪圖或是一鍵生成短視頻等非常直觀的AIGC工具,音樂流媒體平臺如何在聽歌這件事上去強化AIGC工具的存在感,其實是具有相當難度的一件事。
尤其是相比視頻流媒體一直強調的理論上AIGC可以實現的降本增效,在平臺定位更多是分發渠道而非創作的音樂流媒體面前也幾乎不具有太多借鑒和參考價值。因此,即便當下非常著急想要進入AIGC的討論中,音樂流媒體平臺們依然還在以一種非常表層的方式進行著嘗試。
比如借助AIGC工具直接生成簡單歌曲、個性化播放器或樂譜,抑或是依靠Open AI的AI模型將傳統推薦算法視覺化,打造出擬人化的AI DJ等等。
網易試水AI音樂創作時間較早,2020年網易云音樂就有了AI編曲小工具,去年一月網易還就推出了AI音樂創作平臺網易“天音小程序”,只不過當時這個平臺的出現更多還是在為網易的NFT數字藏品和區塊鏈服務。
即便后續有了網頁版,并且在今年2月迎來了改版升級,但從宣傳上看,網易云依然還是將其作為一內部工具在使用,并沒有在財報或是其他公開場合對該業務進行宣傳。
不過,一波AIGC大潮倒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尤其是對于網易云音樂來說,能夠利用更好用的AIGC技術去支持獨立音樂人進行創作,或許正應對了丁磊之前在財報電話會上提到的,“未來將投入重金發力自制內容”。
而另一邊的騰訊音樂,就在TME發布財報的前兩天,QQ音樂就上線了名為“AIGC黑膠播放器”的新功能,其也強調是國內首個運用前沿AI技術,通過文字、圖片指令快速生成的播放器樣式。
AI黑膠播放器
實際上,QQ音樂在去年就已經上線過類似功能,名為AI歌詞海報,原理也是通過AI技術對歌曲的分析理解,提煉相應的視覺風格和繪畫內容,再通過文字內容轉圖片的算法模型,生成相應的歌詞海報。只不過當時AIGC顯然并沒有當下的熱度,并未引發太多關注。
當然,相比這些,或許去年騰訊音樂大力宣傳出道的虛擬偶像鹿曉希LUCY,其誕生過程中使用的AIGC技術更值得一看。但在去年12月出道時,TME的宣傳重心還放在一心想參與的元宇宙熱點上,沒能搭上最新一班AIGC的順風車。
可以說國內音樂流媒體平臺的AI嘗試更多是沒能遇上合適的風口。相比之下,瑞典音樂流媒體巨頭Spotify打的小算盤就顯得“聰明”不少。
該平臺的智能推薦算法原本就是一大產品殺手锏,很多用戶都表示體驗過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伴隨著這一波AIGC狂潮,Spotify在2月借勢推出了一項新功能——AI DJ,可以說更像是直接走了一條捷徑,借由AI之名,將過去隱藏在幕后的算法推薦歌單推向了前臺。
根據Spotify在官方博客里的說法,AI DJ這項功能利用了OpenAI的AIGC技術(文章中并未提及具體的技術名稱),同時結合Spotify收購公司Sonantic打造的AI生成語音,創造出了一個時刻待命的DJ幫助用戶創建其喜歡的音樂播放列表。
有行業媒體評論這個功能幾乎完全復刻了傳統電臺的體驗。
首先,AI DJ會為用戶挑選歌曲,用戶也可以手動跳過不喜歡的曲目——這又是傳統電臺做不到的——最終的目標是讓這個AI DJ越來越精準,讓用戶不會聽到想要跳過的內容。其次、算法生成播放列表的主要吸引力在于,隨著它們對用戶的了解越來越多,它推薦的曲目將越來越對用戶胃口,需要用戶輸入的內容指令也越來越少。
盡管目前AI DJ還處在只能通過實體按鍵交互的階段,但從目前AIGC工具發展的速度來看,很快雙方或許就能通過語音進行交互,一旦AI DJ與用戶透過音樂偏好形成了某種私人情感聯結,無疑對提升平臺使用粘性會起到極大幫助。
談到AIGC時,人們總是第一時間幻想未來將會有海量的各類型內容出現,圖片如是、視頻如是,顯然音樂也在所難免。
從現實的商業版圖來看,經歷過盜版MP3時代的音樂版權所有者,對于音樂版權的要求明顯要比其他內容所有方來的更加嚴格,而在音樂流媒體時代更讓這種情況尤其明顯。
就目前的行業動態來看,利用AIGC工具對明星歌手的聲音進行移花接木在社交媒體上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三大音樂版權公司之一的環球音樂也已經明確要求流媒體平臺限制AIGC模型,從其受版權保護的歌曲中抓取旋律和歌詞,并嚴打AIGC音樂。
問題在于,即便最積極的監管也總是滯后于創作者對于新技術的使用,對各方來說,當下似乎更像是曾經實體唱片向在線音樂轉型的2.0版本,而AI帶來的創作革命對于當紅歌手和流媒體平臺似乎更像是突破現有創作與版權瓶頸的契機,只不過橫亙在中間的版權巨頭們依然還想躺賺。
AIGC制造音樂,
聲音版權時代即將到來
最近不論國內還是國外,其實都掀起了利用AIGC工具打造“新歌”的風潮。
Youtube上,一個名為PluggingAI的帳號,在過去兩周時間里發布了88個視頻,幾乎全是用AI生成說唱巨星Kanye West“唱”他人歌曲的內容。就在最近,一位名叫ghostwriter的創作者利用AI讓Drake和盆栽哥的合唱更是在社交媒體上爆紅,就連Drake本尊都公開表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經出現。
而在國內,除了陳珊妮通過新歌進行的AI創作實驗,B站上每天都有持續進化不斷精進著“唱功”的“AI孫燕姿”在翻唱著周杰倫、王菲、張韶涵那些耳熟能詳的成名作,就連不同語種的《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和《好想大聲說愛你》也有人在大膽嘗試,動輒幾十萬的播放量則證明當下這場“AI音樂”實驗的熱鬧程度。
B站截圖
就連B站官方也在積極鼓勵這些創作,推出了名叫“虛擬之聲創作計劃”的主題活動。即便Up主自己大概也明白類似作品其中涉及的版權問題,都會在視頻描述里寫上一段免責聲明,聲稱僅為娛樂而非商用。
當然,環球音樂事實上已經在國外市場四處出擊,一方面讓TikTok和YouTube等平臺四處掃蕩類似作品,另一方面阻止各類音樂AIGC訓練模型難以獲得Spotify等平臺歌曲數據用以模型訓練。
一個可以通過輸入提示詞模仿說唱歌手Drake唱歌的網站已經主動下線,現在的主頁變成對這項服務的“悼念”。環球音樂自然是大義凌然的表示其擁有道德和商業上的義務,阻止未經授權使用旗下藝人的音樂,以及要求平臺停止使用侵犯他們權利的內容。
對于國內PUGC平臺來說,類似權利訴求的出現大概只是時間問題。但對版權公司來說,這種類似將頭埋在沙子里的狀態其實并不能持續。
暫且不去討論所謂版權侵犯和合理使用 (Fair use)這類法律概念。當下的AIGC工具事實上是在進一步放大超級明星的價值,這些會使用AIGC工具的創作者無疑有其自身的才華,但這些AI歌曲之所以能夠成為熱門,核心原因還是它們以假亂真的復現了Drake和孫燕姿的音色和唱法。
這正是Drake、Kanye、孫燕姿這些歌手最終才會成為AIGC創作大贏家的原因——想象一下未來這些人只需要對外授權自己的音色,就能從任何人的AI創作中繼續名利雙收。
那么對于音樂流媒體平臺的機會何在?
如果平臺本身既是AIGC工具的開發者天然就能夠成為創作者,面對同一首《發如雪》 或《富士山下》,若用戶能夠在原唱之外選擇孫燕姿、張學友、王菲等等各種熟悉聲音重新演繹的時候,傳統的聽歌方式無疑就迎來了新玩法。
同時AIGC工具的泛用化,也會催生出更多有潛力的創作者,從而為像網易云這樣樂于扶持獨立音樂人的平臺提供更多的內容儲備。
對于音樂流媒體平臺,難點自然不在技術環節,最需要攻克自然還是重新獲得版權主動的可能性。
過去幾年里,面對AI語音合成技術發展,已經有法律界人士表示需要對自然人聲權益進行保護。隨著如今AIGC的大發展,類似立法顯然會加速進展,音樂版權生態又會發生重構。
在這種行業格局可能即將迎來大變革之際,國內的音樂流媒體平臺或許應該提前抓住機遇,即便無法完全擺脫音樂版權公司挾版權肆意妄為的局面,利用自身的平臺規模與技術作為杠桿,盡可能讓平臺能夠直接連接歌迷與那些熟悉聲音。
毫不意外的是,音樂版權公司依然沒有從數字音樂的轉型和音樂流媒體的誕生中學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當新事物來臨時,其下意識的反應依然還是最大化自己的權力去禁止勢必會到來的變化。
對于原本就是因為音樂產業被互聯網改造而出現的音樂流媒體平臺而言,擁抱變化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利用AIGC對音樂創作可能帶來的巨大變革,在提前儲備好足夠的技術資源的同時,敢于嘗試新的創作范式,才有可能讓在線音樂的商業模式講出完全不同的故事。